【士弓】钟声响起之时（13）
——开什么玩笑啊。
那家伙以此作为交换条件——为卫宫士郎的生存而做出了以自己交换的那种事——
开什么、玩笑啊。
“喂，绮礼，我带这家伙来可不是让你揭人疮疤的。”
远坂严厉质问的声音响起来。
多亏了这个，才把士郎从晕眩中拉回来。
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一头冷汗，但是，少年重新站直身体，盯着面前的神父。
言峰神父将手背在身后，着看着远坂。
“我只是说实话而已。凛，你到这里来，不正是想听我说实话的吗？”
“……哼。”远坂扭过头去，显然是对神父的回答很不满意，“你说了什么实话啊，绮礼。”
“——凛，作为冬木的管理者，对比起质问教会抓走的吸血种的行踪，这个时候更应该对教会致谢不是吗？”
“——我的做法还不用你来说。”
远坂抱起手臂，强硬的说道。
神父对远坂的态度毫不在意，只是点了点头，“——也对，因为你也不能够辜负你父亲的期望，对吧，凛。”
“……啧，果然是和你说话就觉得很讨厌呢，言峰。”
斜睨了一眼，神父，远坂像是觉得很不舒服的样子咋舌说道。
“既然没什么事了，那我就带着这家伙离开了。”
这么说着，远坂就准备转身了——不过还是在中途停了下来。
“教会应该没有打算把卫宫同学也抓走吧？”
“我目前还没有收到这个指令。”
神父微微眯起眼睛，视线扫过士郎的脸。
“也就是说，暂时还不用在意。毕竟虽然看起来习性完全是吸血种，但毕竟还有一部分是人类。”
像是还有什么没有说完，但是神父却闭上了嘴。
“那就好。”
远坂转过身，大步的往教会大门走去。
“走了，卫宫同学。你还想一个人呆在那里吗？”
“啊，等等——”
快步往前，士郎跟在了远坂的身后。
在拉开门的一瞬间，听到了神父的声音忽然从背后响起。
“卫宫士郎，你难道一点都不高兴吗？”
“……什么——”
对言峰绮礼突然出声感到诧异，士郎猛得转过了脸，瞪着站在祭坛前的神父。
在教会祭坛前的灯光下，本该明亮的周围，却让人感到窒息一般浓稠的黑色。
“你协助教会抓住了邪恶的吸血种，又保持着人身和自我意识获得了吸血种的强大力量——啊，是了。这是很好的事吧？你应该为此高兴才是。作为抓捕了那个吸血种的奖励，所获得的力量，从今以后，你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了。”
“什——”
一瞬间火气冲上了头顶，想要怒吼什么但是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。
自己想做的事——利用这份力量——
这家伙的话，让人觉得反胃起来。
并不是因为完全错误，而是因为那只是呈现在面前的事实而已，但是——
仍旧不是正确的。
因为——
看到了、那个在樱花树下的背影。
只是这样想着那个画面，心情竟然奇异的平静下来。
“对于获得力量，或许我的确感到过高兴，这是没法否认的事。”
少年站住脚步，重新回过身来。
“但是，这样建立在牺牲他人之上而得来的东西，我却无法认同。想着可以利用这份力量做点什么，我的确是那么想的，这个我也不会否认。”
不过，并不是什么抓捕了Archer的奖励，而是惩罚才对。
士郎重新转过身，一下子拉开了教会沉重的大门。
神父那么说的意义是什么，对于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。
要是放在心上就是笨蛋了吧。
那家伙不论怎么挑拨也好——被动摇了的话，也不过是纯粹让这家伙感到高兴罢了。
“卫宫同学，你没事吧？”
呼吸到外边的空气，肩膀上感到一下子就轻松了的远坂凛担心的看着这里。
“没什么。”
“……唔，抱歉，果然到这里来还是太冒险了啊。”
“但是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吧，多谢你了，远坂。”
“欸……这么认真的道谢可不用了，到头来还不是被绮礼那家伙狠狠挖了一把伤口吗？我该说真是对不起才对。”
“没那回事，因为我已经决定好了。”
深吸口气，少年看着远坂。
“欸？”
“早就决定好了，不可能更改。我啊，一定要把Archer带回来，就用这份突然得到的力量。”
说道这里，也不禁微笑了起来。
“——这样吗，那么加油吧，卫宫同学。”
远坂闭了一下眼，忽然说道。
“怎么也不能让教会看扁啊。”
“那当然了，都被说到那份上了——呃。”
“呃？”
“没什么…………”
也是稍微想到了点其他的事吧。
少年挠了一下后颈。
啊啊，要是今天晚上再见面，说不定那家伙不会给什么好脸色呢。
不过反正已经习惯了，所以也无所谓。
“卫宫同学，你刚才在笑什么啊，笑容很可疑喔……？”
“没那回事吧，总之，我先送远坂你回去吧。”
“唔，反正肯定和你的Archer有关。”
“——欸，什什什么时候成了我的啦？！”
“太迟钝了吧，现在才发觉，卫宫同学你啊，大概是没救了。”
一边摇着头，远坂背起手先一步往前走去。
等一下，什么叫没救了啦！
“哎，远坂，等一下！没救是什么鬼！”
“那不是因为卫宫同学你对于Archer之外的事迟钝得不得了吗？”
少女的笑声在夜色下特别清爽。
***********
回到家的时候，已经是半夜了。
卫宫邸安静的只听到藤姐睡熟的呼吸声。
……哎，说是呼吸声倒不如说是在打呼噜啦。
不过可不能随便说出去。
士郎蹑手蹑脚的走进来，灯也没有打算开，总之先把衣服换下来，接着从壁橱里“嘿咻”用力一下子搬出被褥。
铺好之后就可以了。
不知道今天晚上还能不能见到那家伙呢？
反正没见到也好，也不想再看到那家伙糟糕的脸色。
这一次绝对不会给好脸色。
一边想着，士郎一边闭上了双眼。
………………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似乎是做了一个梦，清晰的梦见了高悬于天空中的圆月。
柔和的银色光辉，以及——
不是梦。
士郎睁开眼睛坐起来。
这一次，门打开着，可以看得见走廊，以及盛开着的樱树。
那里没有男人的身影。
“——你又来了吗，小鬼。”
低沉磁性的男声隔着门，在走廊那边响起。
因为门并没有完全打开的关系，所以，男人大概就在被门仍旧遮掩着的那一头吧。
“为什么都是晚上啊，你这里。”
忽略掉Archer看起来像是牢骚的生硬语气，士郎随口问道。
“…………我不知道。”
稍微沉默了一会儿，Archer冷淡的又简短的回应着。
“欸，这不是你的世界吗？”
“人不可能一直窥知冰山之下的东西吧。”
停顿了一下，大概是觉得士郎没有听懂就不好办了吧，Archer继续解释道。
“你可以认知到的是你的显意识，那是冰山浮于水上的一部分，然而，有自我的任何物种，想要知道冰山之下的东西，可不太容易吧。虽然是我的精神世界，但是实际上大多是由潜意识，化成了某种象征性的东西存在于此，存在的形式要说的话，实际上又和梦境相同。”
士郎将门彻底的拉开，看到男人一点也不打算回头的背影。
银白色的发丝，像是不真实的月色的碎片，在月光下闪着柔和朦胧的银辉。
“可是，这可并不是梦吧，Archer。”
“要说是梦也不是不可以，因为梦也表现着显意识，也不过是由意识构成的东西——”Archer沉默了一会儿，平淡的说道，“把这里当作是梦境，对你来说才是好事，小鬼。”
“什么意思——？”
“一觉起来全部忘掉，就这么简单。”
男人冷淡的说道，声音听起来毫无起伏。
“这是我的忠告。”
“………………”
又开始了啊，这家伙。
总是要让人忘掉啦什么的。
“我啊，已经见过言峰绮礼了。就是把你带走的那家伙吧。”
对此，Archer却一言不发。
“——那么，要我怎么忘掉啊——将自己当作交换条件，你让我怎么忘掉这样的事——！不是一副很讨厌我的样子的吗？那么，你是打算让我忘掉把自己当作交换条件到生死不明的境地的你，心安理得的活下去吗！怎么想也不可能吧。”
一时之间激动得朝他大声说道，士郎站在走廊，瞪着男人的侧脸。
在月光下，轮廓像是变得柔和的男人坚毅的侧脸。
他紧抿着嘴唇，接着看了过来。
冷静的可怕。
“原来已经都知道了吗……？那么，我事先申明，小鬼。不要自我意识过剩了，我会那么选择，并不是为了你这样的小鬼。”
Archer冷淡的说道。
“也就是说，虽然结果看起来是这样，但我的目的并不是如此，也许只是为了某个不可告人的计划也说不定。”
“…………那又怎么样……我被你所救是事实，你将自己交换是最后的结果。所以我就不可能袖手旁观——虽然不知道是怎么知道的，但是换成Archer你，也不会就这么坐视不理的吧。”
“我可和你不同，不自量力的事可不会去做。”
“啧。”
狠狠得咋舌，根本和这家伙完全说不通！
“总之，你现在就赶紧滚回你自己那边去吧，以后也不用到这里来了。本来就只是做梦的话，那就老实做梦好了，小鬼。”
“开什么玩笑，说了吧，才不是梦。”
被这家伙的态度气到不行，士郎伸出手，揉上了男人银色的头发。
看起来好像挺硬，但是触感却柔软的发丝划过指隙。
“看吧，就连头发也摸得到，怎么可能是梦啊！”